天下的父母心或多或少會對「積穀防飢而養兒防老」的傳統觀念仍存著期盼。但事實上在時下的現代社會裡,這種現象已經變成愈來愈不可能實現的泡沫與夢幻。尤其若是能擁有三代同堂且和樂融融的景象,那更是難得。反而打開報紙,幾乎每天都有忤逆、虐待、暴力相向、甚至砍殺或惡意遺棄年邁父母親的負面訊息。
因此不禁有人會開始質疑並大嘆,到底是世風日下或是人心不古?否則社會的人倫道德何以被扭曲和淪喪至此?
其實不能再指望養兒防老的觀念,在西方歐美國家早已蔚然成風。只是亞洲國家尤其是長期深受儒家思想影響的台灣、韓國、中國⋯等地,依然認為孝道是天經地義的生活方式與態度。反而忽視了時代不斷地在改變,而人類的想法和做法也會跟著有所變化。
有一次我受邀參與一個全家成員幾乎都是社會精英的家庭諮商工作,原來是該父親在逝世前對其四男二女的六個子女的財產分配中,特別在遺書上交代每個兒子必須輪流奉養並照顧其母三個月,這本是可達父慈子孝且手足同心的美事一椿。
但偏偏有兩個兒子早在成家後就分別移民並長期定居在美國及加拿大,因此當老太太在面對一年的歲月裡,必須都固定有漫長的半年時光彷如被放逐般地,到了一個言語不通且兒媳孫子們也都各忙各工作的孤寂異鄉,她也曾提議希望在台灣的另兩對兒媳能多擔待些,讓她老人家能分別在他們家多待三個月;但在台灣的兒子們卻異口同聲地以不便違背父親遺志而婉拒了。最終她老人家得了既無法平靜且又開心不起來的憂鬱症。
我的父母親他們兩老分別享有九十五及九十歲之高齡,其子女共有五男三女,也都是社經地位頗高的組合,但父母親兩老的晚年過了八十歲後幾乎也都是被安排在養老院度過的。
我曾開玩笑說,姑且不論是否久病榻前無孝子,而光是家裡突然多出雙筷子,對某些人而言都是難以承擔的壓力。因此我歸納了各種個案與通案,居然發現了一個頗嘲諷的結論,那就是現今尤其是大都會裡,最孝順的兒女往往並非己出的,而是日夜侍候在側毫無血緣關係的外勞看護。
既然外勞看護已成了兒女們長年照顧年長者的好幫手,但仍有幾件事情必須要特別注意的:
一、一定要事先提早跟需要被照顧的長輩們進行相關資訊與配合的事
前溝通,對於他們的生活中,即將面臨著必須接納這位既無血緣
關係,又有語言隔閡,甚至在生活習慣上的交流有障礙,或不能
適應的陌生看護,其所產生的困境危機,以及心身上會帶來的種
種衝擊與恐懼的壓力,務必要做好妥善的心理建設,愈能提早建
立主雇間的友善關係愈能排除照顧上的暗礁。
二、雖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普遍上來說,再盡職的外勞看護
仍是以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賺錢為目的。因此雇主千萬不得掉以
輕心地把自己親人的身心照顧工作完全交與陌生人,而不去進一
步的瞭解實際狀况並因鞭長莫及緣故而一昧地相信看護所言。
不幸就曾發生在家母身上,那位透過仲介引進的外勞看護是來自
北越,每天哭哭啼啼說是想家。工作幾個月後,我漸發現一向堅
強獨立的雙親,卻不經意地臉上呈現出不安且一再交代要多去看
他們⋯等不尋常的脆弱。有一次我推輪椅陪中風的母親上廁所,
她因無法清楚表達卻用另一手拚命抓其長褲管;我隨手撩起才猛
然震驚地發現母親的小腿前面早已被踢得瘀青且血跡仍掛在上
面。原來是此看護不是想家而是失戀了,因此憤怒和不甘心下就
拿無辜又怕給子女添麻煩的老人家出氣,並用其自備穿戴的軍用
鞋用力痛踢母親,並嚇斥她要自己站起來上廁所。
事跡露敗後此外勞看護當夜即捲鋪蓋逃之夭夭,但為了嚇阻此歪
風且避免其他老人家也受殃,因此立即報警直到一個半月後她被
捕並遣送出境才算卸下心頭之石。
三、對於看護的照顧工作內容最好要有基本標準的流程 (SOP) 的設
計。像餵藥、餵食、排便、戶外曬太陽、室內參加什麼活動、幾
點睡午覺、幾點起床和上床,還有那些訪客來探視⋯等生活細節
都應紀錄供參考,以便督促與調整。家人愈不關心看護就愈不在
意,雇主雙方的互動是基於可信的品質而非單方的意願。
四、因為外勞看護多是透過仲介的介紹,雖合法但總難免會出現良莠
不齊的狀况;因此在未能取得雙方真正的互信之前題下,不論是
在家或在養老院都要儘量做到財不露白類似的保密防諜工作,以
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與紛爭。
五、不論是自來那國的看護,希望雇主們不妨都能基於此亦人子也的
態度給予關懷;而且不要將看護當作是全能的傭人而來壓榨他們
,更不能有階級的歧視,異國合作其實也是另類國民外交的拓展
與文化交流。
時代再演變仍脫離不了人性的考驗,更別忘身教永遠勝於言教。當我們如何對待父母態度的同時,我們的子女也正在仿效著人倫的行為與價值觀;因此孝順父母或許勿須早晚承歡膝下,但至少也要做到他們是在愛的懷抱下而走的。生者無憾死者無怨就是孝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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