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越綏的燦爛餘暉(一)

老得自在安心
   俗話說:少年不知老將至,而老了不期遇閻王。相對地,事非經過不知難也唯有親身的體驗最真實。似乎歲月總在糊裡糊塗中佔據了人生的跑道,而生命中各種不同年齡和不同階段的角色扮演,也總輪番上陣在悲歡離合的戲碼中不知何時憩腳。

   童年的記憶中不曉得有多少次連在夢囈中,都許著何時才能變成大人的美夢。也因為這種移情作用的作祟,導致在「只許大人放火不准小孩點燭」被管教和箝制行為的心結下,「老」對年輕人而言不是生命的威脅反而是實質權力的掌控。

   好不容易熬到了成家立業,卻在家庭、職場兩邊焦頭爛額下,又開始羨慕起前輩退休後遊山玩水和含貽弄孫的自由自在,恨不得自己能夠快變老,好提前退休算了!

 可是以上這些情境都是人在困境或焦慮下的情緒投射罷了!因為與白日夢划拳和掙扎終究沒有輸贏的回合,生命的軌跡既非一蹴可及,更無法真正達到心想就事成。
⋯⋯
 只是當你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想通了些人生的哲理而比較能學會放下時,卻在某年某月的某一日突然被迫收下了一張,非老之將至而是老已至的通知單。才在不自覺中驚醒到,怎麼才一轉眼工夫竟然已由稚髮變白鬚!而更悲傷地是在尷尬中居然不願也不敢與鏡中的自己相認,只因情何以堪呀!

 儘管看遍了大自然中春、夏、秋、冬四季的替換,也看盡了人生的百態與因果巡迴。但唯一從未映入眼簾和放在心上的一件事,可能就是不曾刻意去思考,終有一天我們不得不面對我們也會老而且正在進行中⋯,縱使整了型也還是避不了老就是老的現象。

 一向自信又充滿活力的我,在2012年因年齡已滿六十五歲,而拿到了政府頒發的乘公車免費或搭高鐵半價的優待証明時,倒也沒有什麼特別歡欣或沈重的感想或意義,因為一旦已有了「接受」的心理準備,各種負面或不安的情緒其糢糊的界限早就被理性跨越了。

 倒是我同齡的朋友們有著不同的反應,一位形容他的心情好像是被銬上了腳鐐的囚犯,正領取到上斷頭台的身份名牌;另一位則形容她像是擺脫囚籠而手中又多了張優待券可以到處自由飛翔的鳥兒。但不論如何,他們當下內心尚自忖著,整體看起來總覺得自己又不老而且也有經濟能力承擔,幹嘛還要浪費這種社會資源呢?

 後來才發現原來面對老化這檔事,承認與否居然還不是任由你個人單向或一廂情願的想法就能決定的。因為人到底是群聚的動物,而在由不同性別、年齡、身份、背景共同組成的社會結構裡,老人就是其中一個具有明顯指標和定義的「族群」代表,它是每個人都必然要經過的驛站與關卡。

 事實上,抱持不服老、不願老、不知老的心態都是人之常情且不足為奇;因為不能避免的老化事實,正式在提醒著自己和生命拉距的時間在縮短,而這種無形的壓力對任何一位年長者而言,都是種時時刻刻存在和不容忽視的威脅;因此,如果能在中年階段就已經為迎接老年而做好準備,或是邁入老年階段而已能在身心各方面均做好了調適,自然而然地就能怡然自得地擁抱燦爛餘暉的生命並融入大自然的定律。

 曾有人喟嘆地說:男人的青春在口袋而女人的青春在臉上;再糟的老頭只要身上有錢,進入風花雪月的場所,那些個個年紀足以當他孫女輩的鶯鶯燕燕們,無不左一聲大哥右一聲親哥地叫不膩;而對於上了年紀的女性則以「薄茶、冷酒、老女人」來冷嘲熱諷。

 雖然世風日下,但在一些專門針對女性變相性服務的場所𥚃,那些統稱午夜牛郎們,也學會懂得依樣畫葫蘆地尊這些年紀大的女恩客們一聲「姐」,來取代現實生活中應稱呼為「姨」或「嬤」的尷尬與窘境。

 但,凡事到底真的假不了而假的終究也騙不了,與其用金錢或買醉來逃避現實,不如學習如何正面看待老化對自己餘生的挑戰。況且在生命的長河與世代交替的浪潮裡,最不能缺乏的就是寶貴的體驗和經驗的傳承,它不僅是個人資產更是社會共同擁有的美好資源。因此,你我均應以勇敢、積極、樂觀、自在而不缺席的態度來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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